图文‖夜色如茶
有人说喜欢把思绪凝为文字的人的完美一生是:有一个深爱的人,生一个健康的孩子,出一本自己的书,种一棵喜欢的树,而我还想加一点——死后让自己安住在手绘着美丽的缠枝莲图藤的青花瓷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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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花瓷,美难言。
我该如何去表述她的美?那是一种时光之外的美,她不磅礴,美得深远,远得应该是一个千年以前的女子,晨起,长发委地,身着青色襦裙,神色闲雅,于镜前徐徐绾发,见人敛手而立,笃爱书籍,婉约恬静,心之悠悠。
想不起第一次见到青花瓷是在哪,但是我确定初见时我就是喜欢她的。母亲也喜欢青花瓷,一日,她在茶店里看到橱柜上那一个个用来存放茶叶的青花瓷罐时,便笑说,这罐子这么好看,等她去世时,就用这青花瓷罐来安放她的骨灰。
后来,母亲突然去世,这天大的噩耗让我们除了悲痛还是悲痛,完全忘了母亲说的青花瓷罐。直到母亲入土,我们姐妹才如梦初醒,心痛难言。
在母亲去世后一年,老式坟墓要拆迁,我们想这是弥补母亲遗愿的一个机会,于是精心细挑了一个母亲生前喜欢的那种青花瓷罐,想把母亲的骨灰重新安放在这里。只是,我们没有如愿,听长辈言,这样会惊动母亲的灵魂,会不得安宁。
没有别的选择,我们终没有让母亲的骨灰安入到青花瓷罐里,只好把罐子与母亲的骨灰盒一起摆放,眼睁睁地看着沉重的花岗石把母亲和那透着幽幽深情亮光的青花瓷隔在时光之外。这隔断惨烈绝决,再次痛彻心扉。
经年此去,青花瓷便时常会入我梦里,或悲,或喜,或忧,或惧,长长短短的梦境让我认定每一个青花瓷器都有一段或伤感、或美丽的往事。
即使是一块青花瓷碎片,即使她是那么孤单地独隐在深秋枯园的一个角落里,她依然美得脱尘出世,依然清洌透彻,继续沉默着那不为人知的前尘往事。
那往事里的清丽女子,守着诺言痴等他十年,等到他回,牵他手的却是另一个女子。她心碎一地,凄凄然一笑,然后转身,即使泪已成河,亦不回头。那一个转身,有着清高孤绝之美,默然如一块清决的青花瓷碎片,不问,不说,从此把这一段情深藏在自己的岁月里,与他山水永不相逢。
尘世纷杂,人们总是喜欢信誓旦旦却又随意变卦,只有青花瓷一样的女子,她会一直守着她的坚贞与不变。她是一个纤细动人到极致的柔女子,却亦是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的烈女子。
听说青花是用一种钴蓝的颜料所绘,还好,这青花瓷不叫蓝花瓷,如叫蓝花,那就显得轻了,薄了,浅了。只有用“青”这个字,才更显她那高雅的矜持,直等到那个爱她的人相遇相知相守。有歌写:“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就连天空也要青色更显意韵,到底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这些年陆陆续续添置了一些青花瓷茶具,这白瓷配青花,她的一笔一划、深浅浓淡都如此精细隽秀,廖廖数笔也能透出生机盎然的笔韵,百看不厌,是着实让我喜欢的。可她,真的还是美难言,于我更有痛难言,这难言之中,隐含着深深的愧疚与遗憾。
在每次擦拭着家里的这些青花瓷器时,就会想起远山上的母亲和那个美丽的青花瓷罐,她们沉默着相依在时光之外,瓷不旧,情就在,于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