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沏一壶苦苦的茉莉香片
图文／夜色如茶
苦茶不宜多喝，我是知道的，偶尔沏上一壶，就着茶细品一段旧时光，一个老故事，即使伤感得落泪，也是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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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点乱。骄阳似火。
窗台上的小茉莉不知什么时候开了，是夜半？是黎明？是正午灼热时？在炎炎热浪中，不管不顾，开出一抹淡雅馨香流动窗前，洁白得让我心疼。
趁着暮色，我狠心地撷下开得正盛的茉莉，在陶钵里轻濯，等夜如墨时，沏一壶自制的茉莉香片，而且是要沏出张爱玲笔下的那壶茉莉香片一样的苦。
是的，就那样苦，苦得心倒不乱了，却充满凄凉，苦得让我想落泪。
张爱玲在她《茉莉香片》的开篇里这样写：“我给您沏的这一壶茉莉香片，也许是太苦了一点，我将要说给您听的一段香港传奇，恐怕也是一样的苦——香港是一个华美的但是一个悲哀的城……”
读着这些文字，就像一部黑白老电影在眼前播放。故事里的传庆，那个有着严重恋父情结、心理变态的男孩，他四岁时母亲自杀离开了他，留下他跟着父亲生活在一个如古墓般幽暗的、毫无爱和温暖的房子里。直到他遇到言子夜，他母亲的初恋情人，这个能将中国长袍穿出一种特别萧条美的男人，让他产生无限的、近乎变态的幻想。他幻想自己就是子夜的儿子，渴望得到这样一个有学识、有责任感而又气度不凡的男人的父爱。因此他对子夜的女儿丹珠——这个美丽温柔的女孩是又爱又恨，以至于最后在极度扭曲的心理下想要杀死丹珠……
看书中的传庆就像是在看张爱玲在剖析她自己，张爱玲就是这样一个有着深深恋父情结和一个水仙式自恋的女人。她在自己的文章里曾经写过这样一段话：“父亲要结婚了，当姑姑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哭了。因为看过太多关于后母的小说，万万没有想到会应在我身上。我只有一个迫切的感觉，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件事发生，如果那女人就在眼前，伏在铁栏杆上，我必定把她从阳台上推下去，一了百了。”
这样的想法与书中的传庆想要杀死丹珠是一样的，因为丹珠夺走了言子夜的爱，而张爱玲的继母夺走了她父亲的爱，这对有严重恋父情结的人来说是难以接受的。张爱玲的恋父情结注定要与她一辈子相生相死，她遇到比她大十多岁的已有家室的胡兰成，不管不顾地爱上他，即使在路上被胡的发妻撞上被羞辱，即使胡一次次背叛她，她这么孤傲的人竟然都默默忍了。
张爱玲在胡兰成相片的背面这样写着：“爱上了你，我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却也满心欢喜，在尘埃里开出一朵花来。”
她遇到胡兰成是命定的，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但这个比她大十多岁、有点跟她父亲相似的男人却没有一点点父亲的慈爱与责任感。张爱玲把恋父情结转移到胡的身上，痴狂地爱上他，真的真的卑微到尘埃里，开出一朵花来，可悲的是，那花却是一朵极其苦涩的花。
结局是令人叹息的，不论是《茉莉香片》，还是写书的这个看似灿烂夺目却又极度孤寂的女人。
暗夜里，我就着壶嘴呷一口茉莉香片，茶是真的苦，因为故意投了过多的绿茶，茉莉的香韵只是隐隐约约。
喝着这样苦的茉莉香片，难免就会想起这个很苦的故事和写故事的人，想起下午与久违的友们在一起喝茶时，有友痛苦地问，为什么人活着会那么苦？
为什么人活着会那么苦？
我一时答不出来，我该如何回答？这苦，包含太多的东西。我想到身边的很多人，他们都活得很苦。
茶苦，不怕，把苦茶好好地慢咽细品一番，最终会啜苦咽甘；而人活着却不尽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苦尽甘来的，有些人注定就要苦一辈子，苦到死。
想到这，我再呷一口茶，发给友一条信息：枕边一壶苦苦的茉莉香片，情绪突然低落。
友回信：情到深处人孤独，茶过浓时易伤胃，浅酌恰好。
这理，我懂。茶过浓易伤胃，情过浓易伤心，但是茶的浓淡我们可以掌控，那么，情呢？
苦茶不宜多喝，我是知道的，偶尔沏上一壶，就着茶细品一段旧时光，一个老故事，即使伤感得落泪，也是很好的。更何况，是自制的一壶茉莉香片，是自己第一次种的茉莉花开。还有，茉莉香片，这茶名真的是极好听，也是极让我动心的。
夜风中，窗台上的那株茉莉还结着一个个纯洁素静的花蕾。开吧，开吧，我的小茉莉，无论是开在灼灼烈日下，还是开到尘埃里，都不管不顾。明晚，后晚，大后晚，我都要沏一壶茉莉香片，是淡淡的，用一抹馨香，浅抒一个个盛夏的夜晚，直到茉莉花事结束。
